跳蚤戰場末後的告別

瀏覽:401      發佈時間:2014-05-15 11:56:13 Share |

 

一個人在紐約放逐一個多月,沒半個熟知的朋友,絕對也沒人熟知我。我許諾指定主動或被動與這座城市面試、指定彼此相處的模式,親密或疏離。

●藉著殺價開啟對談

 

初來乍到的異鄉客,不妨將跳蚤戰場當作紐約人日常風景的入口。

每逢周末,我總偏愛在跳蚤戰場閒晃一整天。這是帶我走入紐約人日常生活景色的最好入口。兩、三百年前紐約的跳蚤商場文化便已存在,就連賣的物品百年來似乎也大同小異。我多麼喜愛那些殘留著當時時光想像的物件。911後的《紐約時報》,頭版頭條巨幅照片,彷如全球末日廢墟預言;隨手翻閱世界大戰期間的老雜誌,偶然對於顛沛流離的生活光影;替換年代,寄自全球各城市的明信片,是某一年離別或思念的重生。大眾常在某些瞬間,望著時光走遠的背影,力持一切就這麼消逝;卻不領會,大批時候,告別,究竟是從哪一刻立即。

 

 

與老闆殺價是我在紐約逛跳蚤戰場最大的餘興之一。重要不是最終殺了多少錢,更要點的是藉著殺價開啟我與這座城市會談的機會。George是我在蒐集古老鉛字時熟識的。那個陽光灑滿街道的下午,我蹲在他的攤子前,一字字挑選,總歸在地上排列拼出我公司的英文「Revolution Star」。George好奇地歸蹲了下來,看了幾眼,抬頭問我那是什麼意思。當我跟他解釋完,他哇地一聲驚呼,旋即轉身知照身旁友人:「He did a very good job.」

 

不知起訖過多少故事的老舊打字機。 圖/黃俊隆攝影

整治完鉛字,我指著桌上一台看起來有點歷史的打字機,問George它還能用嗎?多久了?他邊翻聲明書,邊跟我說它產於1920年代,很便宜攜帶,蓋子拆下來墊在膝蓋上,在火車上便可打起字來,「是戰爭年代的筆電吧。」說完大笑。出去前我問他下周這打字機還會在嗎?他搖搖頭說:「誰認識。」

隔周,我再度來到Hell’s Kitchen Flea Market,直接衝向George的攤位,瞬間鬆了口氣,打字機尚未售出。怕被他看穿我急著下手的心情,我先是如同朋友般與他閒聊著,但他照樣先開口問了:「你是不是很喜愛這台打字機?為何不直接帶回去?」我略微不好意思地說我果不其然很熱中,但行李早已太滿、超重了,不知買了該哪樣帶回台灣。當今央求他盡量便宜賣給我。

George邊用手觸摸近百年歷史的鍵盤,邊嘟噥著說有服飾廠商將它拆下來做成墜鍊,一字要賣十美元,「瘋了,每個人全瘋了,這台仍完好的打字機也才70美元。」宛然陷入了時光的長河裡,他接續說著:「你想想看,1920年代的時光,人們究竟用它做了哪些事?它經過了多少故事?」我被激起了好奇心,與他聊起那段遙遠的向日光。或許曾是某段人生,在烽火連天下的書信往返,相較於長途列車上的遙遙返鄉路,更可能是一段漫長的戰亂流離。

●是老顧客也是兄弟

能夠收藏一段已逝時光,讓某段故事重生連翩,說來70美元著實稍許廉價。怕留下遺憾,我最終同樣買下了這台打字機,連同整份完好的911隔兩日的《紐約時報》,George給了我一位告別紀念價:65美元。不易大眾另外沒有機會又見,回家的時候不但到了,我肇端想念待在這裡的時光、歸程中見到的人。對一位像是朋友般的長輩,心中很掛念。

 

珍藏時光、承載思念的明信片。 圖/黃俊隆攝影

氣象預報傍晚將降雪的星期天下午,我再度來到這個攤位。「How are you doing my friend?」嘴角吐著圈圈白煙,這句問候脫口而出,送給再度見面、因天冷而不時躲回車裡的和善老闆。老闆禮貌性地與我閒聊幾句,要我自己隨便逛逛。結果整治了一堆老舊書刊,渴望老闆給我一個good deal,我當做誠懇禮貌的殺價是無須的,卻也害怕招惹人怒,結果照樣鼓起勇氣問他:「每件5元,我買了13件,俞允算我50元嗎?」

自來單件是10元,老闆一開始已答盡可能我「每件應承算你5元,固然只有你才行。」周遭客戶聽了還抬頭露出不可置信的形色。「I treat you like my brother.」老闆為難地揮手答應,如父般送我這句,溫暖得像個擁抱。這個瘋狂城市瞬間承攬了我,一位隻身在陌生城市、沒有半個朋友的異鄉客。

在降雪平昔,誰不打鼓寂寞,誰不想取暖。近一位月來心底的某些失落,彷彿被安慰平撫了。此後每個周末,我自來抱著探視朋友的心情來到跳蚤市場。某回我帶了幾十個回收袋送他使用,他笑了笑跟我道謝,轉頭通告友人,「他很貼心,他是我的老訪客,也是我兄弟。」

隔周要回台北了。在暴風雪而後的清晨,我在零下十幾度、寸步難行的街頭,一個人提著微溫的貝果,從東村東十八街徒步走到西三十九街籌劃送給老闆。

卻沒想到,跳蚤市場因為暴雪低溫關閉兩天,空蕩蕩的,只見一層厚厚白雪,金黃色的陽光灑落,宛如記憶在向我招手,那些對等陽光滿溢的假期,已然流逝在空氣中的約談……

我在原地呆愣許久,遲遲無法感應過來。終究同樣強忍著無法當面說聲珍視再見的遺憾,轉身,邊走向中央公園,邊警告自己承受,大眾不易再見面了。

那天夜裡回家的路上,走出夥同廣地盤鐵站,我問低著頭蜷著身子緊緊包裹著毛毯的流浪漢要不要吃貝果,他點了點頭。

「保重。」我遞過手上的貝果後輕輕說著,就像向這些日子來整個偶然的相遇告別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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